,唐人的餐桌
娜哈分到了两头不大不小的花熊,这种花熊正好可以啃竹子活下来了,娜哈觉得很好养,就干脆带回家了。
李弘是骑着熊回太极宫的。
在他身后,还有一大群被宫卫们用绳子拴着的花熊,有些小熊甚至需要宫卫们抱着才能进入太极宫。
李治跟武媚离得远远地,看着李弘带着一群花熊走进后宫的。
武媚眯缝着眼睛瞅着李弘骑着熊笑道:“还真是我儿生擒了一头巨熊。”
李治舔舔嘴唇道:“朕还是觉得不可能。”
武媚笑眯眯地道:“臣妾查问过好几遍在场的人,都说,巨熊是云初从竹林里撵出来的,然后就被弘儿拳打脚踢之后给生擒了。”
李治嘿嘿笑道:“朕以为问题就出在云初把巨熊撵出竹林上,如果没有把握,他敢让弘儿靠近巨熊?”
武媚笑道:“妾身还知道弘儿拳打脚踢巨熊的时候,云初一只手捏着熊嘴,两只脚踩在巨熊的爪子上,另一手还握着一柄短矛。”
李治大笑道:“朕一猜就是这样,哈哈哈哈。”
武媚轻笑道:“跟四岁的孩子降服巨熊相比,臣妾更看重弘儿能让这些巨熊心甘情愿地,跟着他回太极宫这件事。你看弘儿抓着巨熊耳朵的模样,此时云初也不在他身边,薛仁贵虽然寸步不离,却明显没有紧张的神态。
可见,这头熊是真的臣服于弘儿了。
陛下,这才是臣妾看重的地方,一个皇子没有必要披坚执锐冲锋陷阵,因为那是大唐猛士们的事情。
身为皇子,弘儿能将猛士们冲锋陷阵的结果牢牢地捏在手中,这才是一个皇子真正的职责。
我儿既然能在冲龄之年降服巨熊,那么等到成年之后,陛下可以好好地期望一下了。”
李治皱眉道:“李忠才是太子。”
武媚抱着肚子笑道:“我大唐从未有庶长子继承大统之事。”
李治耸耸肩膀道:“也从无嫡长子继承大统之事。”
两人说完,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起来。
李弘牵着熊想要带给父皇跟母后看,被他的爷娘严词拒绝,并且严令李弘不能长久在宫中饲养这东西,必须搬迁去曲江。
至于那头被李弘生擒的巨熊,他的爷娘考虑良久之后,才准许这东西放在后宫养活,还必须在这头熊不吃饭的时候戴上精钢制成的嘴套。
可惜,这东西只要睡醒,就一直需要进食,等进食完毕,戴上嘴套睡觉对它没有任何影响。
半個月后,即便是李治看到这东西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他的大殿上,也敢上去踹上两脚。
性情太温顺了。
只要用食物把它的嘴巴塞满,如何蹂躏它都可以,它只在乎吃的。
被哪哈带回云家的两只花熊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,云初只肯让娜哈给两只花熊喂晋昌坊的毛竹,以及少量的麸皮饼子。
开始的时候,两只不大的花熊还知道见人就钻进竹林里去,时间长了,发现这些两只脚行走的东西不会伤害它们,胆子也就逐渐大了起来,有时候会混迹在坊市中依靠自己圆滚滚的模样,讨要一些吃食。
渐渐地,晋昌坊的人对这两只花熊也就见怪不怪了。
玄奘亲自出来看过花熊,还给两只花熊喂了一些糕饼,不知为何,他跟两只花熊相处了整整一天,最后还说,这是一种最有佛缘的畜生。
这是玄奘自从回到长安之后,第一次出现在人前,没日没夜翻译经卷的玄奘显得很清瘦。
人们只会远远地看着这个和尚跟着两只花熊在晋昌坊漫步,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。
他似乎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,即便是走在热闹的集市上,也像是一个人在独行。
此次出行,玄奘没有任何目的,就是跟着两只花熊走,花熊啃竹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给它们递竹子,花熊进集市的时候,他就看着花熊张着嘴巴跟店家讨要食物,有时候也会吃一点店家奉上的素食。
天黑的时候,他就回大慈恩寺了。
云初拿着老猴子整理出来的《西游释厄传》的书稿,担心的道:“我们这样做对玄奘不好吧?”
老猴子道:“我很期望他能发怒,或者有什么别的情感出现,可惜,直到现在,不管我们做什么事情,都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情绪上的动荡。”
云初皱眉道:“这难道不就是你们修行的目的吗?”
老猴子低声道:“我曾经有一次禅定的时候,进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层次里面,那里面没有我以为的黑暗,只有光。
我不知道光从何而来,也不知道头顶的光有多高,更不知晓我脚下的光有多深。
我行走在虚空里,上下左右前后都留下了我的脚印,每一个脚印都会发光。
我甚至能从这些发光的脚印里看到我的过往。
我知道,这是我获得大圆满的一个征兆,可惜,我没有半点的喜悦,只有很深沉,很深沉的悲伤。
这种悲伤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,所以,我就跑出来了,醒来后,就看到娜哈正在用一根鸡毛逗弄我的鼻孔。
云初,既然我都能进入那个境界,那么,玄奘是不是早就走过去了?
我想让他回头,离开那光明之地。”
云初怀疑的道:“莪一直认为佛是拯救世人的。”
老猴子苦笑一声道:“那么,谁来拯救佛呢?”
云初淡淡的道:“让娜哈带着两只花熊去。”
老猴子道:“有用处吗?”
云初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,不过,娜哈身上只有欢乐,两只花熊只要吃饱了就无忧无虑,这世上不可能有比她们这样的好的组合了。
还有,如果不是娜哈身上有你最想要的快乐,以你的本性,早就在西域的时候就把娜哈偷走去换钱了。”
“好吧,我明天就去试试。”
送老猴子离开之后,云初也喟叹一声,他总觉得玄奘可能看到了他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幕。
塞来玛在戈壁上看到的那座巨大的睡童雕像,应该是他当时所在的大地之子雕像。
很多人说那个孩子静静地躺在戈壁上,能睡得如此安闲,完全是因为他本身就躺在了母亲的怀抱里。
当云初自己变成婴儿躺在那片戈壁滩上的时候,他除过绝望之外,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大地母亲再好,也是抽象的,最终还是塞来玛温暖的怀抱拯救了他。
所以,云初不去追求虚无,更不去追求精神上的纯粹,因为,精神追求的极致,便是虚无。
云初喜欢看东市上那个疯了的歌姬,穿着破烂肮脏的裙子,一手拿着一块客人赏赐的糕饼,另一手拿着一个被人啃了一口的梨子,在春雨中翩翩起舞。
她的舞蹈跳的极好,比平康坊里的任何舞姬跳的都要好,尤其是她赤着脚踩踏着水坑溅起一些水花的时候,云初就认为整个天地都是她的舞台,就连绵绵不绝的春雨都是专门为她下的幕布。
云初不敢想,当东市上的桃花开的时候,她在桃花下舞蹈的样子,就派人把她送去了万年县的悯孤院。
她可以在那里尽情的跳舞,不用担心有泼皮总想去剥掉她的仅有的,蔽体遮羞的破裙子。
娜哈给了那个疯了的歌姬一件很漂亮的带着长长裙摆的舞裙。
果然,在悯孤院桃花盛开的时候,娜哈去看她跳舞,回来说,漂亮的不像话。
云初固执的认为,那个疯了的舞姬,就是失败版本的玄奘大师。
在曲江里,云初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肉,以及堆积如山的各种皮。
肉被这寒冬冻得硬邦邦的,皮子也被冻得硬邦邦的,皮肉分离之后,那些猎物也就完成了自己在世间的使命。
派二牛来曲江坊当里长明显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。
在这段世间里,二牛带着乡民们将整个曲江里修整了一遍。
尽管天上还是会往下落煤灰,但是,当大堆大堆的砖瓦被重新摞的横平竖直,当利用砖窑的余热修建好的澡堂起作用之后,再加上二牛强行要求地屋顶的煤灰,一日一清理之后。
这个原本肮脏,杂乱的村子,立刻就充满了工业美。
尽管这里的空气不好,尽管这里的天上会掉煤灰,人们洗干净之后,曲江里也就从鬼域变成了人间。
砖窑里的煤灰代表着财富,以后,还会有造纸作坊里流淌出来的大量污水,也会代表着财富。
云初准备等长安修建的差不多了,万年县变得更加富裕一些了,这里的土山被开采光,就打算把这里的砖窑,转移到更加偏远的蓝田县去,那里还有大量的土山可以利用。
根据他以前的一位老上司的话来说就是——想要金娃娃,当娘的不受罪怎么成。
云初想要很多,很多的金娃娃,所以,长安附近的这些黄花闺女一定要变成妇人才成。
这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。
也是所有人,所有事想要嬗变,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,万万不可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