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除职俸田、免税田?!
朱棣的话,令百官深吸一口气,一个个面色惨然,如丧考妣。
当官图啥?
彪炳史册?
流芳万世?
造福全人类?
别逗了,那都是有志之士的事。
咱们当官,就是图这点地,这点特权。你要给我们把这些特权都废了,我们还怎么混?
就凭着朝廷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几石、十几石俸禄?
若不是靠着手里这点地,岂不是天天糙米饭,住破房屋,穿破衣服?
好不容易多弄了点地,有了点钱,拮据了半年,去轻烟楼看看自己的红颜知己,结果人家都不认识自己了,我们容易吗?
可看向那黑漆漆的沙盘,又有些无奈。
若真如这沙盘变衍,十年、三十年之后,自己的坟还没修好,大明的丧钟都已经敲响了……
该死的朱棣!
传闻你疯了,一直不相信。
现在一看,果然疯了。
一句话,得罪了所有士绅,不是疯子,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啊。
你要燃烧自己,为大明发光发热,可为什么把我们所有人往火坑里送……
反对?
现在谁敢说出反对的话来。
皇上明显在暴走的边缘,一句“尔等甘为四等之贱人,仰敌夷之鼻息”反问,让所有人不得不思考大明的国运,这个时候再没点大局观,最好的下场便是脱下官服,回家开荒去。
君不见侯泰瘫坐在地,不敢言语?
君不见景清垂头丧气,闭嘴沉默?
带头的人都不敢反对,那更没有人反对了。
朱允炆冷漠而威严的目光扫去,无论是谁,都不敢与之直视,纷纷低下头去。
“田争之祸,贻害子孙!我辈若是不为之,子孙必无生路!朕决定,清查大明田亩,一应亲王、官吏、富绅、富农、自耕农,凡大明土地,皆在清查之列!若有人阻挠,那便将其田地,悉数充公,分与百姓吧!”
朱允炆的决断,令所有人震撼,这将意味着,大明王朝的田亩清查,将再度开启,而这一次的力度之大,远超洪武!
“至于职俸田,免税田,一律按十五税一征税。合法合理买卖之田,超出职俸田规定外的田产,按五税一征税。所有士绅田产,一律清查来源,若存强取豪夺,贵田贱买之事,命其退还田产,一亩田产,赔偿自耕农一两银子!”
“日后田地买卖,交付各级农税司局管理,稽查司监督,报备布政使司!不要再给朕提什么祖制!祖制在孝陵!谁若想要太祖之制,那从明日起便无需入殿,直接去孝陵跪着去吧!诸位还有异议吗?”
百官面如土色!
你都这样说了,谁还敢有异议?!
只不过,你玩这一手,可是要将天下田地,绝大部分都瓜分给农户啊。
职俸田十五税一还好说,可超出职俸田外的田产,是五税一的重税啊,那我要这田做啥?
佃农交完税留一部分,自己还能落手里多少?
若是收成不好,一年下来,一亩地入库才一斗粮食,自己岂不是哭死?
如此说来,只能守着职俸田过日子了。
对于那些乡绅,恐怕就更惨了。
谁家的地没泥呢?
强取豪夺,以势压人,暗箱操作,实在不行,找个条狗咬他们去,把钱都用在看病身上去了,没钱了,自然只能卖田。
想拿走田的法子多得是,可谁能想到,朝廷竟然要严查土地来源了!若有佃农说自己家的地是被抢走的,那完了,不仅要退地,还得赔钱。
皇上这一手,是想要在士绅身上割肉啊!
“既然没有异议,那日后就不要再起风波!限内阁十日内,拿出章程办法,考虑漏洞不足,做足准备,十日之后,赋清丈队之权,以遏兼并、投献之风!”
朱允炆说完,深深看了一眼朱棣,直接走下御座,去了后宫。
百官送走朱允炆之后,并没有离开奉天殿,而是留在殿内,议论纷纷。
“解阁老,这可如何是好啊,若是按此法行事,我等可是要吃大亏的啊,朝堂俸禄只有这一点,如何维持生计?”
右都御史练子宁走向解缙,面色阴沉地问道。
其他官员听闻之后,顿时安静下来,看着解缙。
解缙拍了拍手,对燕王朱棣微微点头示意,然后对练子宁与众官员说道:“诸位,这沙盘变衍也都看了个真切,应知田产之争的害处。皇上也是没办法,若不如此行事,这沙盘之上,恐是黑色弥漫,再无黄处。”
“谢阁老,这些道理我们都懂,可这样下去,我们没活路了啊。”
吏部员外郎卢义在一旁哀叹道。
解缙呵呵笑了起来,说道:“诸位所担心的,又如何知皇上没有考虑过?皇上乃是明君,岂会让我们饿肚子?”
“哦?怎么讲?”
众官员顿时振奋起来,连忙问道。
解缙轻轻一笑,说道:“皇上已下旨内阁、户部,重新厘定官员俸禄,虽然现在还没头绪,但解某可以向诸位保证,新的俸禄,将在原俸禄的基础上,提升不少。”
“当真?”
练子宁等人顿时面露喜色。
虽然大家也知道,相对于自己失去的,新加的俸禄恐怕难弥补十分之一。
不过能弥补回来一些,毕竟是好的。
解缙拍了拍手,待众官员安静下来,才说道:“诸位,皇上手下留情,给了你们十日时间。这十日,该如何处理田产,相信你们都清楚。一旦内阁拿出策略,可便依法办事了。”
众官员连连点头。
抢了人家的地,早点退回去,起码不需要赔银子。
若等朝廷发布文书,通告四方,那不仅失地,还会失银子。
一亩地一两银子,那占了八千亩地的,岂不是大吐血?
江东门外。
朱耿擦了擦汗,对气定神闲的朱植说道:“这一招管不管用?我们可是投入了六千两银子,若是亏了,岂不是真的要吃冷馒头了?”
朱植坐在躺椅上,优哉游哉地晃着腿说道:“不要着急,现在朝臣还没下衙门呢。只要下了衙门,着急的便是他们。”
都察院左都御史景清回到府邸,连忙写了一封信件,喊来两人家仆,严肃地叮嘱道:“此信至关重要,务必早日送抵陕西真宁,将此信亲手交予外祖母手中,让其一切照办,不可迁延片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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