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飞雪喘着粗气,愤愤地爬出洞口。
自从知道炎琥在地下打洞给自己造窝,他也同样弄了个秘密的老窝,专门用来清静修炼。
可就算祝涅的丹药全都到了自己手里,他也没能修炼出灵目来。
当最后一丝药力消失,廖飞雪才打算回屋休息,顺便去柴房院看看,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留下。
平时做饭的黄杉们总爱在柴房里藏食物,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秘密。
才走进院落,就看见几个黄杉用力捣着石臼,一边锤,一边加入葱蒜姜块,空气中全是刺鼻的味道,让廖飞雪完全闻不出他们究竟在凿什么。
这些家伙看见自己,手里的活顿时都停下来,一个个神情麻木,眼里透着几分僵硬的情绪。
廖飞雪不由得出声问道:“你等在做什么东西?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,廖大哥,您有什么事?”一个敦实强壮的黄杉少年站出来,他有些不自在地用衣摆擦了擦手,显得小心且恭顺。
“在做晚食?”
“是,明天可是个重要日子,咱们兄弟打了几头野兽,敲成肉饼,再熬点汤,让大哥们吃好点。”
王柱笑得憨厚,手掌局促地按在石臼上,似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“……有心了。”廖飞雪上下瞧了他一会,又看向石臼里砸的红黑色泥糊,“好好做,别像上次一样烤焦了。”
“是是是!”王柱连连点头,恨不得发誓保证。
既然有人要做饭,廖飞雪就不打算再翻找柴房,他出了院落,又隔着篱笆远远地回头看去。
只见王柱几人正将一些剔肉骨头,和猩红的内脏丢进石臼,看得他心中忍不住腹诽,真是……怪异,再节省也不至于把骨头吃了吧?
廖飞雪打定了主意,待会绝对不吃这东西,只是没走两步就看见湖畔坐着一群黄杉在烤肉。
篝火熊熊,肉香四溢,他不自觉咽了咽喉咙,朝着众人走去,直到近前,他才看清每个黄杉手里都有一块肉,半个巴掌大小,串在树枝上。
也不知是他们手艺不行,还是柴火太旺,都烤得黑乎乎的。
廖飞雪一屁股坐在石大身旁,拿枝条拨弄火堆,“今晚都有烤肉吃吗?给我也来块。”
石大烤肉的手僵硬片刻,缓缓拿过一旁小黄杉的烤肉递给他。
谁知廖飞雪皱起眉道:“我不要这个,他烤得不行。”
说着,他劈手夺过石大的烤肉,张口大嚼,“嗯……还挺筋道,这是什么肉?”
“小山猪仔的。”
石大深深地看他一眼,拿着小黄杉的烤肉吃起来。
冷清的湖畔响起安静的咀嚼声,看见石大撕咬烤肉的动作,如同得到了什么指令,众人都开始默默吃肉,但咀嚼之余,一言不发。
廖飞雪只以为是自己待在这里,让他们有些不自在,并不放在心上。
肉吃到一半,还有人端来热汤,廖飞雪本吃得干噎,想喝一口,却见汤里都是些切的心肺肝肾,顿时失去了兴趣,就着湖水灌了两口。
不多时,王柱几人拿着肉泥来烤饼,那肉泥里的碎骨茬都清晰可见,但分到肉饼的黄杉们都毫无怨言,大口大口嚼下去,生怕有人抢似的,看得廖飞雪直皱眉。
“回头应该跟师长们说下,搞点人吃的东西。”廖飞雪一边说着,一边看向石大,“再缺肉也不至于连骨头都吃。”
石大张了张嘴,正要想些什么说辞,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。
“在吃什么?”
厉九川走到廖飞雪身旁坐下,顺手将用完的火把丢进柴堆。
后者嗅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,扇着鼻子道:“山猪肉,去哪儿了你?”
“打猎。”
厉九川敷衍答道,眼神从肉饼挪到肉汤上,即使众人已经快吃完了,他仍旧能感受到某种异样。
廖飞雪哼了一声,“猎物呢?”
“跑了。”
厉九川扫过这货嘴角的油渍,不由得眯起眼睛。
“打个猎什么都没抓到,还不如他们厉害。”廖飞雪又拿过旁边人的一块肉饼,“吃不吃?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吃饭吧?”
“你自己吃吧,明天就得池洗,我吃不下。”厉九川起身欲走。
廖飞雪一把拉住他,“唉,等等,前日发的丹药你是不是忘了给我。”
“啊,差点忘了……”厉九川看向众多沉默的黄杉,示意廖飞雪换个地方。
“没事,反正明天就结束了,如果蛟龙池池洗不能打破敕封,咱们就得换地方重新修炼别的灵源。”廖飞雪说着,又哦地反应过来,“当然,你说不定能打破,丹药给我,我也要回去修炼了。”
厉九川见他也起身,便摸出一只小竹筒丢过去。
廖飞雪一把接住,倒出药丸就准备刮点粉末往嘴里塞,忽然被踹了一脚,踉跄之下差点把药掉火堆里。
“你干什么?!”
他恼怒回头,却见厉九川毫不客气地拔出镰刀,呵斥道:“滚回你屋子里去吃!”
“凭什么……”
廖飞雪刚要反驳,只是刀刃递到他脖颈,顿时咽下嘴里的话,灰溜溜地跑远,骂骂咧咧地回了屋。
厉九川此时才将指尖一点粉末擦进嘴里,只觉得眼前鲜活的灵愈发耀眼,死寂的物黯淡无光。
众多黄杉们的手和肚子里都若有若无地亮着荧荧光辉,这是尚未消散的灵源在彰显自己的存在。
光亮羸弱,但依然可辨。
厉九川回头看看白衣们静悄悄的屋子,又看看面前宛如雕塑的众人,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。
那些灵源虽未完全消散,但师长们也不会用灵目专门去看黄杉。
一方面是能力过强的传承者,只是用眼睛看凡人,也会导致其被污秽,另一方面是这里水德灵源相当浓厚,若无某种猜测,也不会注意到黄杉们的异样。
但廖飞雪就不同了,他刚吃了肉,又看见黄杉们在冒微光,心里必然产生联想。
就算他不在乎别的白衣,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的事。
如果这一切都是炎琥搞的鬼,那么他下一个目标,大概就是廖飞雪了吧?
炎琥这家伙最喜欢躲在暗处看别人中招,廖飞雪被骗吃了不该吃的东西,矛盾就注定会爆发,若自己是炎琥这样“毫无力量”的凡人,也会尽快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。
毕竟,这就是人心啊。
厉九川没打算对此事寻根问底,明天的池洗涉及生死,他既不感兴趣,也难以分心。
与此同时,炎琥从窥视湖畔的巢穴中爬出来,悄悄进入了地下。
厉九川的猜想是对的,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廖飞雪。
师长们每次行仪,都要在第九茧中“侍奉”神灵一整夜,除掉出现怪异变化的石牌奴,使神袛周围保持洁净。
他曾和一个白衣有过几分交情,问及此事,得到的答案是,神灵不喜欢污秽的气息,所以白衣们从不接触石牌奴,而沾染污秽进行池洗更是大忌。
即使不明白神灵为何厌憎污秽,炎琥也知道这不影响他利用这一点。
只是最近茧谷里发生的事情太多,石牌们都不知道藏去了哪里。
炎琥找了半天,发现不少泥笋的茧巢都坏了,石牌奴们找不着吃的,又不能去三层,那只有一个地方可去。
他很快来到粪道,果然看见三五个石牌奴佝偻着身躯,默默地挖掘泥笋。
这里的泥笋长得最为肥硕,但味道恶臭,除非万不得已,石牌奴也不会来这里找吃的。
炎琥躲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,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来从他们身上拿点东西,突然看见两道身影飞掠而至。
定睛一看,竟是两位少年师长。
石牌奴们惊慌失措,转身就逃,却比不过两人手起刀落,转瞬间惨死在泥地里。
“真恶心。”少女厌恶地抖了抖刀刃。
少年幸灾乐祸道:“明天还得待个整天呢,到时候看你怎么办!”
听他一说,少女脸色更差了,不满地咒骂道:“那两个自命不凡的,什么时候伤才好,这活本就不该我们做!”
“他们不完整,还伤的那么重,起码要在茧子里待个旬日,你就别想了,可惜老头和妖婆都没受伤,要换作他俩,盏茶功夫就好。”
“真烦!也不知神灵为何发怒……哼!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,反正还有那么多石奴,再选出黄杉不就行了?”
“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,人心脆弱难养,仓促选出来的石奴只是野兽,可不能把他们放到地面污秽了白衣,否则咱们就只能吃虫子啦!”
少年笑嘻嘻地,率先朝外走去,“我要趁着这会赶紧睡一觉,能少在这粪坑里待,就少待一会,你就留在这抱怨吧。”
“你才要待粪坑!”
说着两人身影转瞬即逝,已然消失不见了。
炎琥吓出了一身冷汗,连滚带爬地往回跑。
他怎么也想不通师长是如何知道计划的,难道是自己对人心的把握还不够?掌控还不牢?竟然有人背叛?!
这计划肯定不能用了,可也没时间换新的,眼下第一件事,是得把此事通知祝涅……不,不能这么做!
谁知道会不会是祝涅出卖了自己,他是白衣,又无性命之忧,万一是他干的呢?
炎琥思来想去,觉得所有人都可能是内鬼,于是暗自将今夜的耳闻目睹都压在了心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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