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国柏林,夏里特医学院的实验室。
曼因斯坦教授十分激动,他从中国带回能够启动肌肉空间导向基因的蛋白质因子之后,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实验室,现在,通过透明外壳可以看到培养器里豌豆大小的肌肉。
多么可爱的小家伙,曼因斯坦看着几个培养器中的“小豌豆”,差一点凑上去亲吻。
他已经顾不得等待肌肉长得更大一点,他要好好研究这些小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。
在助手的帮助下,他小心翼翼地用专用的镊子从里面取出一颗小“豌豆”,然后做成超薄的切片放到显微镜下去观察,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结构。
从纵向和横向的切片综合判断,这是一块完整的肌肉,不仅仅是有序排列的肌纤维,还有穿梭其中的血管、淋巴管与神经,它是那么的完美。
细胞与细胞之间的连接与人体的肌肉微结构没有异样,完全不依赖任何外来的其它人工物质做粘合剂和塑形剂,这才是真正的用人工方法培育的肌肉,目前以生物3D打印技术打制作的肌肉只是能说照猫画虎,外形相似,但是内部的结构无法做到相同或接近。
按照杨平的理论,培育出一块肌肉只是开始,如果对启动因子进行修改,让它们对空间基因的激活剂控制更加精确,以后可以用人工的方法培育出肱二头肌,肱三头肌、股四头肌、绳肌等等具体某一块肌肉,做到形状、结构、体积与真正的该肌肉类似。
多么神奇的理论,多么神奇的培育技术,这相当于脱离苹果树,在箱子里培育出一个真正的苹果。
“曼因斯坦教授,这是真的的肌肉吗?我们在这个箱子里制造出一块真正的人类肌肉吗?”
助手迫不及待地问道。
曼因斯坦教授极度兴奋地说:“你们自己看看吧,一起分享我的喜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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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系统的空间的时间与现实的时间是同时进行的,只不过系统空间的时间比现实时间快很多。
杨平在现实世界生活工作的同时,系统空间实验也照样在进行,一点也不耽误。
杨平算了一下时间,系统空间的实验室差不多可以出结果,杨平进入系统空间。
很遗憾,实验结果不尽人意,虽然K因子修改后可以适应人体,但是输入实验体的体内,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效果。
在这次的实验杨平一共同时投入四百多个修改后的K因子,但是这四百多个全部证实是失败的,无法在实验体体内发挥作用。
如果这在现实中,意味着上千人的团队,投入上数十亿美金,十余年的时间全部打水漂。
但是这是在杨平的系统空间实验室,他损失的只是积分和极少量的时间,如果将系统空间的时间兑换成现实时间,损失的不过几天时间而已,而且这个时间是与现实时间平行推进,对杨平现实中时间没有一点浪费。
几天不行,再来几天,还是不行,又来几天!
杨平仔细检查已经走过的路线,将这些错误的路线全部储存在系统面板里,系统面板相当一台计算机,成为杨平得力的助手,这年头做什么实验怎么可能缺少电脑的帮忙。
已经走过的路线不再走,杨平开始重新对K因子进行改造,挑选新的结构,没办法,这种实验就是这样,把能够想到的可能符合要求的一个一个的试,最后筛选出成功的蛋白质因子。
当然,也有可能最后一场空,根本找不到合格的可以在人体内实用的K因子。这不是什么怪事,多少新药的研究都是这样,最后的成功率远远低于百分之十,所有努力最后只有百分之几的成功率而已。
系统空间实验室拥有极低的时间与资源成本,但是运气上并没有优势。
失败了再重来,没什么了不起。
杨平对所有的数据进行仔细的分析,然后对整个实验过程在心里进行复盘,凭借这些失败的经验重新开始挑选实验路线,让实验重新开始。
试错,不断地试错,这就是科研最痛苦的地方,所以耐不住寂寞的人搞不了科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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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思所有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,包括PEC-CT,杨平坐在办公室,专业的电子影像屏幕摆在办公桌上。
PEC-CT图像呈现在屏幕上,办公室的采光很好,不知道是巧合,还是当时韩主任的有意挑选,在办公室观看影像图片,电子屏幕这么摆放,既可以在自然光下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,但是又不会反光。
经过千辛万苦,又是手术,又是海扶刀,终究还是没有消灭这些可恶的肿瘤细胞,它们的种子跟着血液循环到处播散,现在头部、肺、肝脏、肾脏都可以看到肿瘤的影子,它无处不在,疯狂地生长。
尤其是头部的肿瘤,所处的位置在脑干部位,而且在神经核团的中心,它呈现弥散性生长。
这样,手术几乎是不可能的,如果要手术,只能连带一部分正常脑干组织切除,但是脑干的神经核团非常重要,是生命的中枢,一旦损伤,生命也会终止。
这种肿瘤的侵袭部位与方式,再高明的手术也无能为力,它已经超出手术的适应范围。
就像一杯水倒进泥土里,它已经和泥土混为一体,用人工选豆子的方法,根本不可能分开水与泥土。
杨平寄以希望的K疗法,现在实验遇上困难,K因子在实验环境的效果非常好,可以杀死所有的肿瘤细胞,但是在人体环境受制于多种因素的影响根本无法发挥作用,杨平现在对K基因已经修改四百多次,好不容易获得一个合格的K因子,可以安全输入人体,但是实际上在发挥作用的过程中,出现这样那样的副反应,甚至有些出现失能。
其它部位的肿瘤还可以等一等,但是颅内脑干部位的肿瘤根本没办法等,一旦继续扩散扩增,突破某种临界,就是生命危险。
思思目前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,随时有生命危险。
对于脑干的肿瘤,杨平的经验十分丰富,以前的冯教授、宁珏、藤原谷生,都是脑干的肿瘤,但是如何,它们不是在神经合团的中心呈现弥漫性生长,所以用手术还能解决问题。
如果将冯教授、宁珏、藤原谷生脑干肿瘤比喻成细沙和泥土混合,它们至少存在各自的形体,利用各种技术可以区分,然后将细沙从泥土里挑出来。
而思思现在的肿瘤是水与土的混合,从泥土里挑出水是不可能的,只能使用其它的方法。
至于细胞治疗,目前只对非霍奇金淋巴瘤有效,对其它肿瘤效果不佳甚至没有效果。
其它肿瘤治疗的方法,比如化疗、放疗、各种粒子刀,此时对思思这种情况也几乎无效,如果使用,很可能打破现在岌岌可危的平衡。
杨平即使可以调动全世界的医疗资源,现在也是无济于事。
有时候,人类在疾病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
黑白的影像图片一直停留在电子屏幕上,杨平微眯着眼睛,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,小姑娘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,给杨平的时间不是很多。
“教授!”
门外是宋子墨的声音。
办公室的门没有反锁,只是关上而已,杨平从思考中醒过来:“进来。”
宋子墨推开门,办公桌上的电子屏的影像图片,看出来这是思思的:“你也在看,全身已经扩散,颅内脑干也有。”
“嗯,我正在研究。”
杨平冷静地点点头,医学有时候就是这样,虽然我们总是强调温度,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,需要冷静与理性。
如果实验不能取得进展,现实将非常残酷,思思逃不过最后结局。
“手术是几乎不可能的。”宋子墨拉一把椅子坐在旁边,和杨平一起研究PEC-CT的图片。
“不是几乎不可能,而是绝对不可能。”杨平冷静地说。
随后,徐志良、张林、小五也一起进来,这几个人对思思的病情十分了解,他们围在办公桌旁边,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影像图片,沉默不语,此时只有教授才能有主意。
“怎么办?这个部位是神经核团,不是核团的间隙,随时有生命危险,我们怎么办?”
宋子墨的问题,就是大家的问题。
杨平一杯满满的茶放在办公桌上,一丝热气都没有,因为从泡好到现在,他没有喝一口。
“离子刀可以吗?格里芬可以提供帮助,联系安德森的机器。”
宋子墨知道,此时海扶刀已经没有作用,超声波无法穿透坚固的颅骨,只能寄希望于其它各种先进的离子刀。
杨平摇摇头。
“将颅骨进行骨瓣揭盖,这样超声波没有颅骨阻挡,只需穿过硬软脑膜进入脑组织?”
宋子墨设想一个比较富有创意的方式,海扶刀是超声波聚焦,不能用于颅内是因为颅骨阻挡,如果将颅骨揭盖子一样揭开,形成一个窗口,让超声波从窗口进入。
“你的想法很有想象力,但是行不通,海扶刀也是有缺陷的,它的能量聚焦不是很精准,热损伤会误伤周围的正常脑干细胞,如果是在肝脏,这点误伤不算什么,丝毫不用考虑,但是在脑干,而且是神经合团,这种热损伤的误伤将是致命的。”
杨平还是摇头,眼睛一直盯着影像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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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子星大楼是三博医院的标志性建筑,外科大楼和内科大楼楼顶都是直升机停机坪,直升机经常起降的地方在外科大楼,内科大楼的停机坪使用的次数很少。
三十多层的大楼楼顶,也是一个很好的城市风景了望塔,有时候,三博医院的医生有兴趣地会爬上楼顶,了望这座城市的风景,获得心旷神怡的感觉。
医生的工作压力大,尤其是年轻医生,刚刚入行,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经常有人上来兜风,用居高临下的视野了望城市的风景,心胸会变得更加开阔,之前烦恼的事情可以烟消云散。
但是有一次,肿瘤科一个患者偷偷爬上去,然后从这里跳下去,此后这里要么上锁,要么一直有保安守卫,一般人不能进入天台。
思思缠着杨平,一定让杨平带她上天台看看,体验一下登高望远的感觉,没办法,杨平只好抽空带她上来。
杨平和思思站在楼顶,扶着栏杆,眺望整个城市的风景。
原本结实的钢筋水泥护墙有一米二高,后来为了安全,三博医院有加上三十厘米的护栏,所以思思已经一米五出头的身高,也只能从栏杆的缝隙往外看,杨平不担心她蹦下去。
思思很是兴奋,她从来没有来过高楼的楼顶,她张开双臂,迎着风,就像展翅飞翔的小鸟。
“小心受凉,让我带你来这地方,风有点大。”杨平知道这小姑娘主意多,但不知道为什么选这种地方玩。
思思一点也不怕风:“这叫空气新鲜,不是风大,语文没学好,天天呆病房里,你不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?”
如果她没有这么聪明,或许她会更快乐,她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学生,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经坦然地面对生死,还是装出来的,不管是哪一样,这不符合她的年龄,她还是花蕾,不应承受如此生命之重。
“我听清洁阿姨说过,有个肿瘤患者从这里跳下去了,是吗?”
思思探头要看下面,但是栏墙和栏杆很高,她没法俯瞰下面。
杨平心里一惊,立刻拉住她的手,将她拉回来,远离护墙,确认距离安全,才回答她的问题:
“没错,因为她无法面对困难,心里已经走进死胡同。”
杨平害怕思思也这样,最终心里走不出死胡同。
小姑娘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,只有儿童和青少年才有的纯洁干净的笑容:“其实有勇气跳下去,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呢?我觉得每个人从出生时就注定会死亡,这是确定的事情,就像一条线段,有起点和终点是必然的,不同的是线段的长度而已。”
这不是五年级学生能够说出话,也不是五年学生该思考的问题。
“我只是觉得时间太不够,还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做。”
思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,她望着远方说。
“你应该相信我,我会全力以赴,我已经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,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,我说过,以后收你做学生的,我们拉过钩的。”
杨平鼓励她。
“你放心吧,我才不会这么傻,才不会跳下去,来这里只是想体会一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感觉,古诗说的是真的,我现在觉得自己看得更远。”
思思站在风中,头发随风飘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