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易没有急着点头,只是自己拿了个茶杯,自斟自饮,水入口后蹙了蹙眉,把杯子放下,说:“再想。【】秦蓉为什么会在面对自己母亲的时候,做出那样的动作,又是什么触动了她?仔细回忆你和秦蓉的母亲对话的细节,我想你应该会知道,杀死秦爷的凶手,到底是谁。”我吞了下口水,也倒水压了压心里浮起的焦躁。当时蓉蓉和她母亲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,当蓉蓉掀桌子的时候,她母亲只是在哭,在祈求她的原谅。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异样的举动,难道触动她的,就是她的母亲?我和蓉蓉母亲的对话也很简单,只是她把女儿托付给我照顾而已,一个母亲就算要放弃自己的骨肉,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,这也正常。只是,信得过……她为什么相信我?她说见过我很多次,可她是在哪见到我的?我眼底一颤,沈易提示道:“秦蓉的母亲在秦爷死后一段时间里,一直待在居住的酒店,最近几天里才偶尔到这里来看望自己的女儿。而已是每天都很有规律的下午进巷子,凌晨带着一包垃圾出来,但听邻居的口述,她并没有进院看过秦蓉,更不要谈在院里过夜。”“你的意思是凶手是……”我浑身僵硬,感觉不可思议。“蓉蓉的母亲?”“秦蓉的母亲。”我们两个对视一眼,同时开口,一个是疑问,一个是确定的陈述。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我蹭的站了起来,“她就算已经不喜欢秦爷了,也没有理由就要把他杀了。”“没有理由?”沈易挑眉看着我,明明仰视的人是他,却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。他说:“你以为她忽然回来,是为了夫妻情分?”我喉间一哽,话没有说出来,重新坐了下来,握紧了手。难道秦爷的那个电话,就是打给她的?徐医生在一旁看着我们,眼神中很疑惑,却没有插嘴,静静地坐在一边,恍若空气。我试着顺着他的思路,说:“最近几天我和嘉齐也常来看蓉蓉,时间一般也是下午,蓉蓉的母亲跟我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,她看到过我好多次,可我从来没见过她。如果按你的想法,你是想说,蓉蓉的母亲这几天里一直待在巷子的老房子里,打扫她居住过的痕迹?而老房子离这里不远,所以她是在那里……”我说不下去了,她在清理东西时,盯着门外的动静,也是怕有警察会来吗?是现在才开始打扫,而不是在秦爷死亡后立即处理干净,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怀疑?这样的话,蓉蓉的母亲,未免也太有心计了些,而且也太绝情。沈易点头,说:“秦蓉的母亲在多年前就改嫁给了一个做奢饰品的范姓老板,从离婚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,而据我所知,她当年嫁给秦爷,也是看中了秦爷在警局的地位,以为他可以升职当官,在秦爷拒绝了高层调令之后,两个人的关系就大不如从前,开始时常争吵。当秦爷的腿受伤后,她只在身边待了短短的时间,确认他不能恢复,要退休,便立刻与他离婚去了z市。”“你就凭这些确定是她?”我出声道。沈易身体坐直往后靠一靠,眼睛乌黑深邃,“秦爷去世的消息,没有任何人告诉她,她怎么知道的?她的口述说,是警局的朋友告诉她的,可她这些年手机号换了很多,跟过去的朋友,特别是这种没有权势的朋友,根本就没有过任何往来。这种谎言,只有彭铮才会信。”我唇角抖了抖,沈易接着说:“还有,她这次来b市之前,曾经订过一张机票,在秦爷那通电话之后的晚上,但很快又退订了。而她到这里并没有任何机票车票的记录,我去查了,她是自己开的车,车辆经过收费站的时间在秦爷死之前,只是到了地方之后,那辆车的车牌就报了挂失。这也是她精明的地方,而且有她的朋友帮她,对外都说她那几天在举办宴会,喝醉了一直在睡,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见。”“秦爷的身体自从上次摔伤后便一直不见好,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,可去医院查一查,他的状态,能活的时间,只剩不到一年。”沈易说到这里,总算露出一点人情味来,闭了闭眼睛,“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就是秦蓉,他虽然带过彭铮一段时间,可也正是如此,他最清楚彭铮的脾性。他不会放心把秦蓉交给彭铮,只能打电话给自己的前妻,以为能靠骨肉之情打动她,而又没有她的号码,所以打给了这个女子会所。他们的谈话起了争执,这说明他的前妻并不打算照顾秦蓉,但她还是来了b市,那么秦爷手里一定是握着她的什么把柄,又或者,对于他前妻来说,秦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把柄,范老板不会接受自己的妻子一个精神病患的女儿。”“她怕秦爷会把蓉蓉送到她身边,才要了他的命?”沈易眼底闪过一丝冷寂,轻声道:“他们之前应该有过谈判,她给秦蓉开的那个户头,时间也在秦爷死之前。”话到这里,已经不再需要多说什么。她想用钱来弥补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,秦爷一定会拒绝,她恐惧秦爷会把蓉蓉的抚养权给她,恐惧会失去现在那个丈夫,失去现在的生活。所以她第一次对秦爷下手,而秦爷用小臂挡住了这一下的攻击。他们是曾经的夫妻,这时或许会流泪,会有载了情谊的交谈,秦爷也不会想到,她会第二次对他下手,并且在他死后,理智的处理干净现场的指纹,伪造他是摔伤的样子,还在他的葬礼上哭成个泪人。我想起我问她,真的不留下的时候,她眼神的闪烁,也许其中也有不敢留下的意味在里面吧。我们聊天,她话里话外只提了蓉蓉,而没有对秦爷说过多的东西,她的眼神中还有做母亲的光芒,只是她做出这些事,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。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,是发自肺腑,包括她坦诚的告诉我,蓉蓉会是她的负累。只是,凭这些就要定她的罪的话,未免也太过草率。我看向沈易,语气里带着些难过,“可是你说的这些,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,秦爷的死亡是由她造成的。”他在短短的时间里,就能查到这么多,更让我觉得这个人时隐时现的恐怖。沈易又好像把我看透了一样,起身对我说:“我有我的路子,你要直接证据,现在就可以去找。打死秦爷的凶器,还有秦爷家里丢失的那个包裹,只要找到他们,什么都不用说。”“去那间老房子?”我站起来。沈易点头。我对徐医生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,他理解的笑笑,说:“没关系,你们有事可以去做,我在这边等就可以,顺便也好再看看蓉蓉的病情,跟她多接触一下。”赵嘉齐留下来陪徐医生,我跟在沈易身后,进到了那家老房子的附近一家。这地方的院子都是连在一起的,翻墙就可以过去,正门锁着,只能走这条路了。这种院子的门只要不上插销,从里面就可以把外面的锁锁上,拉一把门缝开的很大,三岁以下的小孩可以直接挤进去。院墙不算矮,我上不去。沈易往后退了几步,做了个小助跑,动作轻盈的翻了上去,手臂的力量大得惊人,轻轻一撑就把身体带上去,半俯身站在墙头,蹲下来对着我伸出了手。我试着拉住他,手掌还是凉丝丝的,我有一刻失神,下一秒就被他给拽了上去,身体本能的配合着他翻过去。等我站在上面,他从墙上稳稳地跳下去之后,我还在喊:“我还没准备好!”沈易在下面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,惜字如金的对我吐出一个字:“跳。”从下面看不觉得,可现在站在上面还是高,我咬了咬牙,死就死吧,张开手直接对他砸了下去。沈易稳稳当当的抱住了我,脚下挪了半圈缓冲了一下,放开我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,“确实胖了。”声音里带着糖果的味道,甜腻腻的。我没理他,回过头去看着干干净净的院落,问:“凶器呢?”“正房,门没锁,过去看看。”他飞快的说完这句话,拉着我的手就往那里走,就在靠近的时候,我听到里面有动静,像是摔了什么东西一样。我正要推门,沈易把我揽到了声源的另一边,伸手推开那扇门,脚步迈了进去,没有人。“沈……”我话刚出口一个字,就看到了地上投出的影子一个人挥着棍子冲我们砸了下来,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沉闷的打击声。沈易站在我身边,明明可以躲开,却揽紧我硬抗了这下,喉间发出一声闷哼。他回身快速的迈出一步,一个手刀砍在她的手腕,碗口粗的梨木棍子咚的落在地上滚开,她整个人都被沈易按在了门板上,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小小的刀片,正抵在她的脖间的动脉上。沈易说的没错,这一次谋杀,凶手就是秦爷的前妻,蓉蓉的母亲。她满眼绝望的看着前方,眼睛在哭,嘴巴在笑。沈易蹙眉把她放开,那枚刀片跟手一块揣进了兜里,冷冰冰的问:“东西呢?”她没有说,只是靠着门,瘫坐在地上。我在屋里扫了一圈,在一侧的桌子上,看到了一堆散落的照片,每一张的后面都写着:蓉蓉八岁,蓉蓉八岁零三个月,蓉蓉八岁零六个月……从八岁开始,没隔三个月都有一张照片,旁边还有一本日记,用颤抖的字迹写着,蓉蓉每一天都做了什么。直到这一年,秦爷他甚至知道彭铮打过蓉蓉的事,他只是无能为力,字里行间写满了无可奈何。沈易没让我碰,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来戴上,把那根棍子捡了看过之后扔在一边,在屋子里转了一圈,最后出去看了看,从外墙的一个角落里,卸了一根外接的排水管,对我比划了两下,说:“这就是你要的凶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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