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子籍含笑点首,才出了门,脸色就直接冷下来。“可恶!”竟然出了这样的事,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龙椅上那一位的杀意,他能否保住自己的妻儿?一想到这一点,苏子籍就忍不住愤恨,可就算心中憋着这一股火,又该向谁去发泄?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事到底是怎么出现,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?或当年魏世祖的遗风,宫廷和府邸,都以走廊曲曲折折贯穿,惠道沿走廊一步步行来,穿过月桥,绕过东伊楼,没跟进内院,只立在山石上仁望良久,也在沉思。“入道了?”这股灵气很熟悉,是入道之人散溢出来。“看代王的神色,难道入道之人竟然是代王妃?”饶是惠道见多识广,也免不了惊奇。看代王样子明显是知道些,王妃入道这事可能不稀奇,毕竟入道契机多种多样,不光是修道人,琴棋书画歌舞,任何一门有天赋有气运,都可能一瞬间入道,让他惊奇的是代王不仅知道此事,竟立刻知道入道之气是代王妃发出?难道代王早就发现代王妃有入道的可能?这也并非不可能,只是不是时间,惠道也听说了皇上的一系列动作。“代王防备的是七窍玲珑心?”见代王大步流星从正院里走出来,惠道若有所思地站着,没有立刻躲起来。现在躲起来,就是掩耳盗铃,没什么用。毕竟自己跟代王可在府门外就察觉到灵气,就算现在躲了,代王也不会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知,反会起到反效果。“有点失算了啊。”惠道心中暗想:“不过,这事也未必不是机会……”随之,惠道转过身,朝远处走去,现在的代王,大概暂时并不想见到自己。而正院里出来的苏子籍,远远看到惠道的身影,不由停住脚,一丝杀气浮现,但很快又消散。“想要掩盖这件事,杀了惠道又有什么用?”苏子籍暗暗苦笑:“光杀了一个没有用。”自己在王府门口就察觉到灵气波动,焉知不会有除自己跟惠道之外的人察觉到这点?惠道不管怎么说,至少已投靠了自己,轻易不会将这件事乱说出去,此人知道分寸。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,在刚刚短暂一瞬间,诸王的人,皇帝的人,有没有察觉到?在自己下车,就已感觉不到灵气波动,因溢出的一刹那是力量最强,波动最大的时候,其余时间除非到了身边,否则感觉不到入道之气。但就是一刹那,有时就很要命了,苏子籍慢慢踱步,此时秋风掠过,满院都是松涛声,还隐隐传来一阵鼓乐,有女子伴乐声吟唱,格外清新。“如果发觉了,我该怎么办?”苏子籍却无心欣赏,只是沉吟。“皇帝为求长生,已近似疯魔,知道了这件事,必然会心动,能杀太子,还不能杀个王妃?哪怕这王妃怀了孩子。”“现在就在赌,皇帝的人以及诸王的人会不会察觉到了这件事。”“可这事能赌么?”苏子籍总有一种预感,冥冥中一股无形之力在阻扰这件事被压下,就连不悔的入道之气突然泄露,也透着离奇,让自己心中不安。“皇帝若要求我将不悔的人心献上,又该怎么办?”“拼死一搏么?”“拼死一搏的话,又有多少人能支持我?”别说力量悬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,就说心之所向,君臣大义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父要子死,子不得不亡,就是自己府内,又有几人觉得自己该为这事誓死一搏?怕是许多人会认为,王妃贤惠,但为了保全代王府,牺牲王妃和王妃肚子里尚不知男女的胎儿,也是可以接受。甚至就算是拥有入道之气的是自己的孩子,是王府世子,遇到这种事时,怕也会有人觉得可以牺牲世子,换活整个代王府吧?原本世界,有伯道无儿的典故,兵乱,邓攸带着妻儿逃难,自知不能同时保住儿子与侄子,对妻子贾氏:“我弟弟早死,只有一个儿子,按理不能使他绝嗣,只能舍弃我们自己的儿子,如果我们能够幸存,将来一定能再生儿子。”贾氏含泪应允,邓攸将儿子绑在树上,带着妻子与侄子离去,后来虽娶了妾,却到死也没能再生出儿子。对父亲来说,儿子是可牺牲的,这时孝道就是一座大山,并且在争嫡时,很多东西更可以舍弃,区区一个王妃和可再生的世子,都可以为了大局而牺牲。“为了大局么?”苏子籍独自在廊下徘徊,喃喃而语,不敢去考验人心的忠诚,在这件事上,就算是最亲近的野道人,都未必愿意看到自己为不悔与皇权抗争。可忍下去,真等到皇帝下密旨,让自己活挖怀着孩子的不悔之心,献上去给老儿做长生丹药,这简直比让自己直接死了还要无法忍受。这算什么男人?还当什么丈夫和父亲?可事就又绕回来了,以现在的实力,真能保全妻儿?“大权,力量!”突然一股腥甜在唇齿间弥散开,苏子籍目光一冷,也不多说话,返身进了书房,将门窗关上,整个房间就只剩一个人,苏子籍才彻底将面具卸下,露出了狰狞。“虽早有领悟,可现在才知道谦恭的可笑。”“就算贵为代王,可一日不成至尊,生杀予夺全在别人之手。”房间幽暗,没有点灯,苏子籍沉着脸一声不吭,良久到了书桌前,也不拿笔,就着铺着的宣纸,咬破手指,用血在上面写了“太子”二字,又怔了良久,才重重一叹,将它揉成一团握在掌心,仿佛捏在手里的不是纸团,而是让他感到心情复杂的东西。“我本万事都预备,却在关键时出了差错,这事大有蹊跷,并非一个简单的巧合或运气不好能描述。”“莫非还是大郑神器的波折?太子,汝若有灵,必能使我知晓因果。”苏子籍躺到了书房的简榻之上,闭上眼。朦胧中,渐渐感觉飘忽间,自己慢慢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