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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县的明月楼中,并非人人都认错,还有一些人高高地昂着头,眼中只有愤怒,没有恐慌。。。
这些人都是荀家之人,两位翰林、七位进士和二十余举人。
“没出息!区区一个方运和天意诵文,竟然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!”
那首先认错的翰林道:“我们不是荀家人,不得亚圣庇护,自然只能如此。就算你们荀家人,也未必人人都得荀圣庇护。”
那翰林说完快步离开。
“胡说!荀祖的力量遍布荀县,半圣到此都无力飞行,区区天意诵文怎能戕害我们荀家之人?”荀家的翰林道。
那些荀家进士目光闪烁,而那些荀家举人却露出惊慌之色。
“六叔,荀家从来没发生过这等事,荀祖必然会护佑您这个翰林,但到底能不能护佑我们这些举人?”
荀六叔沉声道:“当年一个报仇心切的大妖王携带妖圣的滴血化身,想要冲进我荀县杀人,连城门都没进,就被灭杀!若方运文章得五虹甚至六虹接引,那天意诵文力量极强,荀祖之力或许不会保你们举人,但区区三虹接引,还不被我荀家放在眼里!”
“六叔说的是!”荀家众人纷纷称是。
季梦先在一旁道:“天意诵文又不是必杀之局,更不是不如人就必死,只要理解其中之意,就可读完全文,不受惩罚!我承认我季梦先现在还写不出圣笔评等之文,可我不信连区区举人的文章都读不懂!”
“季兄大才,不愧在去年高中状元!其实三虹接引层次的文章,难得住别人,未必难得住季兄你。”
“我等绝不低头!”
“定要与方运抗争到底,不然他还以为我庆国无人!”一个进士说完却发现失言,自己进士对举人竟然用“抗争”,实在灭自己威风。
一个年轻的荀家举人冷哼一声。道:“方运这个蠢材,以为有了圣笔评等,就可以为所欲为,真是井底之蛙!那些半圣世家或许要家主亲自祭圣才能获得力量,但我等是亚圣世家,底蕴之厚,远不是方运那个暴发户可以想象!”
“好了,少说两句,你这样子比方运更像暴发户!”荀六叔瞪了侄子一眼,身为一位翰林。虽然不喜方运,但也不想见自家子弟如此狂妄。
说完,荀六叔望了一眼窗外,眼中闪过一抹悔意,他原本不想主持此次文会攻击方运,但为了能得荀家主家长辈的重视,不得不亲自上阵,甚至舍了老脸攻击方运。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,今日之后。荀家和庆国的文名将至少折损一成,比文压一州都更严重。
突然,荀六叔遍体生寒,随后感到一种熟悉温暖的力量笼罩自己。驱散寒意。
荀六叔急忙扫视众人,就见那刚才骂方运蠢材的年轻举人大喊一声:“六叔救命……”然后便闭上嘴,双目呆滞,一动不动。
“不好!”荀六叔惊呼一声。
荀家的翰林和六位进士都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。可其他没认错的人却没那么好运,就见荀家的举人大半陷入呆滞之中,而且一个进士竟然也和这些举人一样。
不仅荀家人。方才有一些心存侥幸之人没有认错,也陷入呆滞,包括去年的庆国状元季梦先。
数十人不停地吐血,地面被大量的鲜血染红。
“方运!”荀六叔大声悲呼,睚眦欲裂。
一个荀家进士突然双目涌泪,面向荀子庙的方向跪下,大声呼喊:“荀祖!您放弃我荀家子弟了吗?求荀祖相助!我愿舍我之文胆文宫,庇护其余荀家子弟。”
惊人的一幕发生了,这个荀家进士身上的白光竟然消散,但是,陷入天意诵文的那些人却没有变化,依旧在不断吐血。
随后,这个荀家进士陷入天意诵文,很快开始吐血。
清醒之人个个胆寒!
这里是荀县,是荀家的封地,不远处就是荀子之庙,还有荀子的故居,里面是荀子圣陨后所化文界,但在这里,荀子遗留的力量竟然放弃主家的后裔!
荀六叔长叹一声,望着那进士老泪纵横,道:“你糊涂啊!为救亲友没错,但也要分时候啊!荀家人既然错了,就应该受罚。荀祖之力庇护我们是看在血脉之亲,可你区区进士竟然不知好歹,一错再错,荀祖岂会继续保你?”
荀六叔失魂落魄地向外走,不断用长袖擦拭满是泪水的面庞。
那些清醒的人吓得一动不敢动,原本热热闹闹的明月楼中,四十余人呆呆地站立,不断地吐血,血腥且诡异。
“砰……”
一个举人的头颅突然传出一声爆响,那人张口向外喷出一大口血,接着两颗眼球飞出,鲜血自眼眶喷洒,倒在地上,没了呼吸。
明月楼的伙计侍女吓得不知所措,几个胆小的侍女白眼一翻,昏了过去。
众人更加胆寒,没想到此人倒霉至此,文胆和文宫竟然彻底爆炸。
随后,文胆清脆的碎裂声和文宫沉闷的裂开声接连不断响起,在明月楼外乍一听,还以为里面的人在放鞭炮。
四十余人的文胆文宫或碎或裂。
“以后千万别招惹方运!”在场所有人心里冒出相同的念头。
一个又一个人倒下。
“你们看,季梦先和别人不一样!”一人轻声道。
所有人望向这位庆国去年的状元,他的脚下竟然没有血!
“若是他挺过天意诵文,那证明我庆国有人不输于方运!”一个刚才还灰心丧气的举人激动起来。
“对!季兄,你是我庆国唯一的希望,挺住!挺住!你若是败了,我庆国文名将被方运一人反压!可以让他文压一州,不能让他压我一国啊!”
“梦先,挺住!”
突然,一人高声唱: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!王兴于师,修我戈矛!与子同仇!岂曰无衣……”
众人接连跟着唱起《诗经》中的古诗,也是每个秀才都会的战诗。
明月楼中,三百余人齐声高唱,犹如出征的士兵一样,悲凉、哀伤,但雄壮!
“岂曰无衣……”
众人反反复复唱诵战诗,希望季梦先可以对抗景国那个妖魔般的可怕举人。
“哇……”
季梦先突然吐出一大口血。
声音戛然而止。
“还有希望!他的文胆尚在!”
“梦先不败,我们不停!请一起高唱,壮我庆国之威,共抗强敌!”
“岂曰无衣……”
众人一起大声唱着,不仅是那些文人,连伙计、侍女、厨师等等也跟着高声唱诵。
“噗……”
季梦先再次吐血,连吐两口。
声音弱了下去。
“继续!梦先不败!岂曰无衣……”一个举人带着哭腔高声唱诵。
数以百计的人红着眼眶,继续唱诵着,唱诵着。
突然,季梦先睁开眼睛,用尽全身的力量嘶吼,脖子上条条青筋外露。
“我……有大罪!有大罪啊!天罚我,非方运之过!”
季梦先说完,仰天吐血,向后倒去。
在他的后脑碰到地面之前,一声比所有人的文胆碎裂声都响亮的声音响起。
“咔嚓!”
季梦先重重摔在地上,昏迷。
庆国人望着季梦先,陷入深深的绝望。
“我可认罪,可庆国不能受辱啊!我要杀了方运!杀了方运!”一个之前认错的举人疯狂地冲出去,但还没等跑出大门,他的头颅轰然炸开。
圣笔评等,不容置疑,一错再错,罪不可恕!
短暂的寂静之后,是轻轻的哭泣声,一开始很轻微,但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。
“庆国,完了!彻底被景国压下了!完了啊!呜呜呜……”一个十七八岁的秀才蹲在地上,放声大哭。
一国状元被另一国举人逼得认罪低头,甚至是五体投地,文名高下已经再无悬念。
“一场科举,破了我庆国黄粱美梦;一夜之间,恍如隔世。”一个进士看着血淋淋的明月楼,跌跌撞撞向外走。
众人迷茫地望着这里,那进士说的没错,昨日的一切都像是梦,之前的几十年也都像梦,此刻,梦醒了。
“罢了!罢了!不争了,不斗了!明日我便去戍守边关。沃土养人不炼胆啊……”一个进士把自己的衣袍撕裂一角,随手一抛,离开明月楼。
“怪不得诗君明明是我庆国人,在那中秋文会之后却因方运而去两界山。不要与方运斗了,斗不过的,他这次留了情,以后不会再手软了……我庆国,这些年终究是错了……”一位翰林突然摘下文冠,抽走发髻,披头散发离去。
在场的文人更加悲凉,这翰林虽然没直说,但其潜在之意是认为宗圣和杂家的圣道错了,庆国如此针对景国,压了景国几十年,但最终却把景国压出这么一个人物,几乎以一己之力掀翻庆国。
若庆国不压景国,景国会不会更加昌盛?会不会直入草原扫平蛮族?
无人开口,沉默着。
景国,州文院。
晨志远离开了,但举人榜上的九十九人则随葛州牧一起进入州文院,换上正式的黑衣山峰服,佩戴文人剑,再次祭拜圣庙和众圣后,获得天降才气。
明日,便要上书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