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从前这海船上总是让人不放心,要不就是蔡家的人多,要不就是余家的人太多,虽说这两家都在忠心做事,可什么太独了都有风险,如果李家这些人能用上,每艘船搭配就简单不少,彼此牵制,担心可就少很多。”成大虎外面看着粗豪,可他巡丁和内卫兼着,心思却很细。
耿满仓眼圈有些发黑,他如今是赵字营贸易厅里最忙的一个,奔波于隅头镇和清江浦,甚至还要去济宁那边,都是买粮屯粮,做得是本行,从前的同业都毕恭毕敬,这意气风发是不必说的,可辛苦也跑不了,这次大帮更迭,收容船队是第一等大事,他也跟着过来。
“我在清江浦那边听说,广东福建海面的船最北不过浙江,他们都去南洋和倭国那边跑,一船货物过去就是一船银子,浙江到辽东这一片,除了各省自己的海船之外,就是松江府那边的沙船商队,我的意思是说,如果那郑家大帮在这港口上赚不到什么银子,那就舍得撕破脸火并骚扰,他就算打不进来,光是在外面拦着我们也受不了,但能让那郑家大帮在我们这边赚到暴利,他们也不会妄动刀兵,毕竟是生意人。”
耿满仓这一套分析让众人点头,说完之后,耿满仓拿出一份单子,笑着说道:“这是我算计着港口和大帮都能赚钱的货单,这些东西咱们徐州也是急需的,各位都看看,如果觉得合适,咱们就联名报到清江浦和徐州那边。”
货单上有铜锭、硝石、毛皮以及各种闽粤南洋的特产,西洋的商货,然后赵字营这边拿出去卖的,从盐货到火炮也是一应俱全,而且可以大批量的提供江南丝绸,这个在倭国和南洋一向是暴利,闽粤海主组织货源远不如清江浦这里方便,石满强如今也粗通文字,大概看完后,提了一句:“不如加上洋船,我看大哥对西洋大船喜好的很,加上这个。”
耿满仓笑着点点头,提笔在货单上加了几个名目,成大虎那边清清嗓子,开口说道:“进爷还给第二旅和淮安北区带了消息,目前还未行文成真,不过大体就会按照这么办了。”
众人顿时全神贯注起来,成大虎和耿满仓都是从邳州那边赶到这边来,那里距离徐州中枢很近,带着那边的消息也不稀罕,成大虎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这次局势安静,进爷会自称将军,设将军府,咱们赵字营改为赵家军,家丁改为军士,团练改为军兵,火器大队会变为团,若二月后今年无大战,那么各处城池外仍是现在的体制,农垦分区和田庄分片,城内则是有云山行和巡丁各队逐渐掌控。”
大家全神贯注的听着,成大虎又是继续说道:“在这次之后,山东兖州府、东昌府、南直隶徐州、淮安府、扬州府、凤阳府中都之外,河南归德府,这几处不得有驻军或者残存官军不得乱动,这些地方的赋税徭役都由农垦和贸易两厅负责”
听成大虎讲述,众人脸上都有喜色泛起,这就等于是要正式建立体制,越到这个时候,越感觉前途不可限量,成大虎又是说道:“进爷还特意交代,越到这个时候,海上就对咱们越重要,所以这次四爷这边做得好,咱们第二旅和淮安北区有大功。”
说完这个,人人喜笑颜开,这是重重的夸奖这边了,石满强却没关心这个,只是追问说道:“魏忠贤不是在河间府调集天下兵马,准备和咱们决战吗?现在怎么样了?又要用第二旅的地方吗?”
这个话题大家同样关心,成大虎笑了笑说道:“这是内卫的消息,现在山西和陕西的边军都是按兵不动,宣府边军也已经撤回,那魏忠贤的道场快要做不成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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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间府城河间本就是兵家要地,扼守着京师南方的门户,守备北直隶运河的侧翼,这边有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两个卫所,之所以挂着沈阳和大同的名号,是因为这两个卫所差不多是百余年前调防到这边来,现如今开战指望不了,但好歹也是万把人的编制。
除却卫所之外,本地驻军有五千余人,在都集中在河间府城和献县之间的村镇内,河间城池周围已经有足足四万大军,除却京营和本地兵马,还有大名和河南失利的总兵杨肇基一路,另有山东总兵杨国栋一路,能收拢起来,能带出来的都是精锐和骨干,战力还是有的。
河间府在北直隶算不得好地方,盐碱荒地比别处都要多,进项入息都是在运河漕运上找,这两年已经被耽误了很多,今年好不容易快要熬到开春,这又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,河间府城以及漕运沿线当真是兵马喧腾,民间自然是怨声载道,骂不绝口。
要开战的话,河间府没有一点好处,可如今这几万兵马的粮草供应,民夫劳役却要着落在河间府地方上,河间府士绅百姓如何能忍,在京师的河间府籍官员都接到了家乡父老的信笺,让他们陈词退兵,河间府和山东毗邻,对那边的风水草动都敏感的很,什么莫须有的徐州反贼在济南府和东昌府根本没有迹象,那边的商户们都开始正常做生意了,凭什么河间府要被糟践。
可所有人都只敢背地里做点手段,没有人敢当面和魏公公说什么,如今河间府内说话管用的不是府州县的地方官员,而是魏公公和他带来的厂卫们,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可是不讲理直接抓人,直接杀人也是寻常事。
在河间城池内,所有人更是战战兢兢,从河间知府到京营这边的各级将领,以及从山东和大名退回来的两股败军之将,人人提心吊胆,每个人都知道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心情极为暴躁,稍有不对就会打人杀人。
如今魏忠贤所在的中枢内,最要紧的事情有两桩,一个是调拨各路官军的进度,一个是徐州逆贼的动向,其实到这个时候,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了,都说徐州有逆贼有反贼,官军的确也损失惨重,可始终没有什么地方官告急之类,这个是不是牵扯到地方上的豪强,所以才这么遮遮掩掩的。
要是穷苦百姓,邪教妖孽造反,大军一到,纵然会有小挫,可最后肯定能够剿灭,能把官军打的这么惨,肯定是地方上豪强的私兵,而且搞不好和地方官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,甚至还有人猜测,徐州那边是不是朝中某位和魏忠贤敌对的大佬布局,这才折腾到这个局面。
要知道几万官军被俘被灭,又是在大明腹心之地动手,如果真是反贼,恐怕就是天下动荡,处处烽火,可眼下看来似乎局面很稳,山东那边一切如常,河南一切如常,甚至连南直隶徐州也都一切如常,好像只有官军吃了大亏。
纵有疑问,也只能把这些问题藏在心里,如今督师的兵部尚书赵彦每日烂醉,居然就在这河间府内新纳了两个侍妾,完全是酒色狂欢,不管不顾了,而魏忠贤那边则是狂怒暴躁,不停的催促,有那耳目灵通的角色甚至注意到,魏忠贤身边的内官居然都有逃回京师的,这风向不对!
“你说什么?小宋带着的五千京营已经开拔回京师了?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,没有旨意军令就敢妄动兵马,这是要杀头灭门的罪过,快去追,追过去直接把人抓了!”在魏忠贤的行辕书房内,魏忠贤在那里大发雷霆,跪在下面的人都不敢抬头。
看着下面的人跪着不动,魏忠贤更加暴躁,抓起手边的茶碗猛地砸下去,跪在前面的一名宦官没来得及躲,被这茶碗直接砸在头上,茶碗碎裂,茶水洒在头上,这宦官低头更深,却不敢起身,这发作倒是让这宦官身后的几名锦衣卫番子吓得抬头,胆战心惊的禀报说道:“魏公公,小的们一共才二百多号人,追过去怕是没什么用处,还要再调兵马才有把握啊!”
这番子话音都在发颤,不过魏忠贤却没有继续暴怒,只在那里大喘了几口粗气,因为他知道这番子说得都是实情,捉拿文臣勋贵,一道旨意几名厂卫,上门就可以动手,可想要对武将们做什么,别看平日里什么文贵武贱,堂堂总兵副将在魏忠贤面前都要跪拜,但在这个时候,几百号厂卫入了军营真不够看的,那(武将发句话,直接就乱刀砍了。
魏忠贤在那里深深呼吸几口,猛地挥手喝道:“都给咱家滚出去,现在每个参将以上的武官身边都要安排人盯着,谁要异动,先拿了人,其余的就不敢乱来,快去!”
跪在地上的众人战战兢兢的应了,如逢大赦的起身退出屋子,魏忠贤闷坐在那里片刻,伸手想去抓茶碗却抓了个空,忍不住又是扬声吼道:“陕西和山西的边军到什么地方了,咱家要知道消息,在京师一个个都养废了吗?去找赵尚书,他要是还在醉着就用冷水泼醒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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