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两个人是官面上的,肯定在衙门里当差,而且没受过气,一直让别人受气的。”有人下了结论。
他这么一说,边上人也是附和:“江湖道上兄弟这个年纪还不得闲,那里会有个肚子,你看看这二位,倒像是怀上了。”
既然是官面上的角色,那就和自家打探没什么关系,大家不再关心,哄笑几句就跑到城门官兵那边打问,真要有人询问也好有个说法。
他们能看出来的,守门的官兵一样能看出来:“一看就知道是在上官衙门当差的,鼻孔都要朝天了,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老子我也不认字,路引当然看不懂,一个人叫韩松,一个人叫严少安”
“问到这个就得了,回去告诉尤大爷一声就成。”大家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,官面上往来和百姓有什么关系。
被他们议论的韩松和严少安骑马进了城内,他们是在南门进城,一进城就看到破败穷苦的景象。
看到这些,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,那严少安直接呸了一口骂道:“这趟差事真倒霉,就算过江北,在扬州,在清江浦,哪里不比这混账地方强,跟过了大兵一样的破败,能有什么好处乐子”
韩松脸色同样不好看,听到这抱怨不耐烦的说道:“谁让咱们手气不好,抓阄抓中了,老严我和你讲,这次的案子可是廖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,不认真办,小心扒了咱们这层皮。”
“不用你说这个,我知道这关节利害,你说说那老余已经离任回京了,廖公公那是司礼监出来的大佬,怎么还要卖这位的账?”严少安反问说道。
韩松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:“听兵部相熟的人讲,凤阳老余走了他义兄的门路,这次回去直接去御马监做提督的,而且老余拜把的义兄弟一直在司礼监,据说就要当督公了,大家都要卖面子的。”
“陶公公要管东厂了?”严少安问了句,随即悻悻的说道:“这次差事要认真办了”
韩松笑了笑说道:“你莫要觉得徐州穷,这么大的地方,不可能没有富户,等做完了这个差事,回头随便弄个案子出来,这次就没有白来。”
“也是,那什么汉井烧酒,不就是这徐州出产吗?那么大的生意,银子还能少了?”严少安双眼发光的说道。
两个人在马上对视一眼,嘿嘿笑了出来。
通汇客栈依旧是徐州城内最好的客栈之一,这次赵进和徐珍珍成亲,不少远道来的亲属都安排在这客栈招待,让东家、掌柜以及下面的伙计觉得脸上有光。
当曰付楚川住在通汇客栈,客栈这边因为没有和赵字营报备,险些被关店清场,经过那次之后,就不敢有一丝的含糊了。
和城门守军以及江湖人一样,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整曰里迎来送往,接待八方来客,也都是眼力毒辣。
韩松和严少安倒是不会亏待自己,直接找上了这个通汇客栈,要了间独院,还提前给了五两银子小账,让伙计们把马匹伺候好,然后去弄两斤汉井名酒来,叫几个好菜送到住处来。
这小账是给伙计们的好处,五两银子当真是丰厚无比,按说给了这样的好处,办事什么的肯定不会拖泥带水,这些伙计也会通风报信,能有不少便利。韩松和严少安虽然不乐意出这趟差事,可该做的事情都会做,而且很舍得下本钱。
但在通汇客栈这边,大家却不会被这个好处迷了眼睛,如果该做的不做,被赵字营追究上门,有再多的好处也没命花。
这两位是官面上的人物,而且还不是寻常衙门出来的,即便是巡抚官署或者布政衙门这类高高在上的地方,派出来的亲信家丁也不是这个路数,做下人的再怎么颐指气使,总有些迹象露出来。
而且这二位看着还有点剽悍威势,又是便装带着刀,这就更是不对。
在这邻近过年的腊月间来到徐州,肯定不会是探亲访友,为了公务还弄得这般诡秘,其中肯定有古怪。
伙计们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掌柜,掌柜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立刻去找了尤振荣,天还没黑,消息就到了赵振堂这边。
“趁他们喝醉或者出门的时候进去看看,看看什么来历。”赵振堂也不含糊,直接下了命令。
赵进不在城中,一切听老太爷做主,这个早有说法,这件事吩咐下去,城内各处立刻忙碌了起来,夜里通汇客栈的伙计里就多了几个新面孔,一直是很殷勤过去伺候。
但韩松和严少安的小心让徐州人很意外,几次试探都没有机会,大家很快就有了判断,这两位恐怕是老江湖,要不然就是江湖上的道道很明白,不然不会做的这么周全。
这让徐州上下愈发慎重,尤振荣派人去何家庄那边给王兆靖送信,然后还把自己手里几个亡命徒叫回了城内,赵振堂也和陈武商议,手底下十几个亲信差人头目都做好了准备。
腊月十二这天,韩松和严少安出现在城内酒坊外面。
过年大家都要改善伙食,吃好的喝好的,汉井名酒的销量自然大增,身为徐州土产,自然要多为本乡本土的考虑,汉井名酒腊月期间外销数量减少,本地商户拿货的额度则是增加,酒坊外的空地上热闹非凡,停满了马车和伙计,大家都等着提货运走。
酒坊外已经扩建几次,许多贫户的宅院被买下后推平,可用来堆放货物和停靠马车的空地始终不见宽敞,当真是有若集市。
因为这边的热闹,除了提货的商户伙计,还有些摊贩过来做生意卖吃食,也跟着沾沾光,更有些闲人混杂其中,看看能不能吃点浮食。
韩松和严少安没有带刀,甚至换了身不那么起眼的短袍,就那么混在人群里看热闹,实际上在仔细打量各处。
“奶奶的,这生意还真大,一斤酒在南京快要卖到三百文了,每天几家大佬就收的差不多,外面能不能喝到全看运气,这里居然能产出这么多来,都卖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韩松喃喃说道。
边上的严少安则是满脸贪婪,看着都要流口水的样子,在那里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一个土财主有这样的金山,真是糟践了东西,还不如拿到咱们兄弟手里。”
“做梦,这东西凭咱们俩能站住吗?还不是那些大佬的”韩松嗤笑着说道。
“那咱们也能分一口吃,这么醇烈的好酒,就算没好处,喝个痛快也是好的。”
“你这就是想不开,好好揉搓他一番,榨出好处来才是正途,你收收你那嘴脸,这小子在徐州有些势力的。”韩松明显比严少安地位稍高,说话不是那么客气。
严少安嘿嘿笑了两声,转头眼睛发亮的说道:“怕个鸟,一个乡下土棍能有甚么本事,也就是这里偏僻没什么人盯着,咱们兄弟这次怕是得彩头了,这块肉就算咬一口也是满嘴油啊”
韩松摇摇头说道:“不急,这小子得罪了余公公,那就是他的祸事,再说了,这些土棍不知道规矩,无法无天的勾当做了不知道多少,抓个把柄还不容易吗?真要是有人不长眼,亮出咱们的牌子来,吓死他们啊”
这两人说话也算是收敛,可平时高声大气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,边上人只要留心就能听个差不多。
酒坊大门外的空地上很拥挤,大家挨挨擦擦的不奇怪,只不过这两位周围围着的人全是尤振荣手下的混混,还有几个是赵振堂亲信的差役,他们说的话一个字不差的落在旁人耳中。
消息迅速的传了上去,但尤振荣这边也得不出什么信息,除了这二位是官面上的角色之外,其他还是不知。
赵振堂这里毕竟在衙门中呆过,却从里面听出了些门道,“余公公”,又是和赵进有牵扯的人,近期也只有凤阳守备太监余公公,这两人难道是他派来的,具体的东西他也是不知,少不得拿这些话去问问六房的吏目,那伙人门道精熟。
在通汇客栈安排的探子耳目总算钻到了空子,这二位在城内几处地方都转了转,不光酒坊那边,云山楼和云山行也去看了看,回到通汇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。
两个人都是兴高采烈,又是招呼店家置办了丰盛酒菜,还让伙计去喊了两个粉头过来,青楼娼寮都在客栈招揽生意,这些女人也都在尤振荣的控制下,临进去前都是得了吩咐。
在夜深的时候,有个粉头从房里出来了,说翻遍了细软也没看到什么出奇的,银钱带的格外足,有一块铁牌子塞在行李里面,应该是有用。
铁牌子巴掌大小,黑乎乎的一块,上面还有几个字,粉头不认识字,在这里守着的混混和差人也不认得,只好把掌柜喊起来。
临近年关,客栈没什么客人,掌柜的睡得很早,叫起来时候睡眼惺忪的,不过知道事情要紧,不敢有什么怠慢,借着灯火看了看,9